10月底，曾有环保组织给某纸张公司颁发过一个“金锯奖”，以“表彰”他们在过去30年里持续不断毁灭原始森林、种植桉树人工林的行为。该公司毁灭原生热带雨林当然是事实，也应该受到批判，因为热带雨林是重要的“碳汇”。但毁灭热带雨林和批判桉树种植是两回事。当环保组织屡屡把矛头指向中国的桉树种植，进而指向桉树本身时，他们实际上是把几件不同的事情混在一起了。

给桉树“摘帽子”

造纸所需的植物纤维有两种来源：草本植物和木本植物。草浆价格便宜，但生产过程中污染严重。从这个意义上讲，用木浆造纸是不二选择。桉树木浆就特别适合于造纸，这不仅仅因为造出来的纸质量好，还因为它生长极为迅速。

除了造纸，桉树的其他功劳也是十分卓著的。桉树比较耐旱、耐瘠薄，适合在难以种植其他树木的荒山野岭造林，涵养水土。某些种类的桉树比较抗风，甚至能抵御台风的袭击，适宜营建防风林。桉树还是很好的材用树、薪用树、芳香植物和蜜源植物。

但长期以来，桉树头上都罩着“抽水机”、“抽肥机”和“破坏生物多样性”三顶帽子。其实，一切陆生植物都是“抽水机”，只是“功率”大小不同。桉树会不会成为“抽水机”，取决于把它种在什么地方。在荒漠地带，别说桉树，就连牧草也都是“抽水机”。而在桉树种植最多的华南地区，根据林业人员测算，桉树的年蒸腾量为400－600毫米，比起该地区1500毫米以上的年降水量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其次，桉树“抽肥”的力量并不强。有澳大利亚学者在1993年测定，尾叶桉人工林每年消耗的氮素只是油棕的64%、香蕉的58%、橡胶树的24%。我国学者在2010年也测定，广东省桉树人工林内土壤有机碳含量略高于马尾松和杉木人工林。有机碳含量高，一般说明氮素等养分的含量也高。桉树有时候之所以成为“抽肥机”，只不过是因为人们不断取走木材，施肥力度却不够的缘故。

“破坏生物多样性”就更不对了。桉树人工林主要是经济林，如果其他植物生长过多，会和桉树争肥。正如农民不会容忍麦田里长满“多样”的杂草一样。如果把桉树林当成生态林来营建，假以时日，它一样会成为其他野生动植物的乐园。

总言，桉树在中国主要是一种“木本庄稼”。如果只知索取，不知经营，那当然要出问题。现实中桉树种植的很多问题，往往都是技术过于简单粗放所致。把大酒店按小饭馆来经营，又岂是大酒店本身的错？

桉树的“巴西经验”

巴西政府从1965年开始大力鼓励私营公司发展人工林。此后，巴西的人工林就迅速发展，其中大多数都是桉树林。巴西也因此摇身一变成为世界上重要的林产品输出国之一。由于人工林面积的迅速扩大造成了一系列生态环境问题，从1987年开始，巴西政府停止在财政上激励人工林发展。上世纪90年代之后，新开垦的桉树人工林已经越来越少。到2000年，巴西的桉树人工林面积居世界第一。

在桉树人工林经营上，巴西充分实现了“林纸一体化”，两家主要的大公司都建立了完整的生产链。它们不仅本身设有科研部门，还为国内的科研机构提供大量经费，钻研栽培技术。两大公司每年投入试验的新品种都有100个左右，其中至少可筛选出2－3个有生产利用价值的品种。优良的品种再加上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使巴西至今仍保持桉树人工林单位面积年生长量世界第一的纪录。


巴西的桉树人工林栽培也已经实现了机械化、集约化经营，每个生产环节都有严格的实施或检验标准。尽管所有的桉树人工林均为私产，但桉树的种植却受到了巴西政府法律法规的严格规定。科研、生产和政策三方面的有力配合，保证了巴西的纸浆不仅满足本国需求，还能大量出口，与此同时无需靠营建浆材林的名义对亚马孙流域等地的原始森林滥砍乱伐（目前的滥砍乱伐问题是由其他因素导致的），真正实现了造纸资源的可持续发展。

笔者无意溢美巴西林业。但仅就浆纸业而言，我想无需再论述中国目前的桉树人工林发展状况，大家也能够意识到中国和巴西的差距在哪里了。不管中国将来的“林纸一体化”是纯由私企实施，还是有国企介入，巴西浆纸业的现状都应该是我们的发展方向。

刘夙（北京 科普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