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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为内蒙古植物上“户口”

  他创立了“蒙古民族植物学”学科, 被誉为“世界上第一位蒙古民族植物学家”;他发表《中国草地饲用植物资源》一书,揭开了中国饲用植物的面纱——

  初三“毛孩子”教初一
  2012年夏天,兴安盟科右中旗巴彦呼舒第一中学建校60周年,陈山又回到这个他第一次走向社会、参加工作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回想起18岁时,还仅仅是一个初三学生的他,第一次登上讲台,给初一的学生教授植物学课程。
  1952年10月的一天,还在兴安中学(今乌兰浩特市第一中学)上初三的陈山被班主任叫到了教导处,教导主任劈头就对陈山说:“你去兴安盟文教处开个介绍信,领上路费,然后去代钦他拉中学(今巴彦呼舒第一中学)教书。”教导主任的这句话,改变了陈山的一生。
  陈山从兴安盟文教处领了20多元路费,开始了长途跋涉。一路上,他坐过敞篷车车顶,也曾跟着牧民的牛车步行穿过科尔沁草地,到达代钦他拉中学时已经是第三天晚上。陈山找到代钦他拉中学的教导主任、他的小学老师、指名要他来教书的“伯乐”哈木。哈木本想派人去接陈山,被自律的陈山谢绝了。哈木让学校食堂的厨师给陈山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陈山狼吞虎咽地吃光了。这是陈山在代钦他拉中学吃的第一顿饭,很温暖。
  当时的代钦他拉中学是一所新成立的蒙古族中学,总共只有4个班的学生,陈山被分配教初一的植物学课程。尽管陈山把教案看了一遍又一遍,还在没人的时候模仿上课场景,但一想到要上讲台,心里还是不免发怵。陈山站在讲台上,往下一看,几十双眼睛看着他,他努力镇定自己,开场白、板书……尽管手有点发抖,所幸没有忘记该说什么。第一节课就这样顺利地讲完了,想起这几天的历程,陈山仍然像做梦一样。
  陈山在代钦他拉中学每月工资常常在28到32元之间摆动,这些钱相当于一车茅柴火的价格。于是,老师们经常开玩笑问陈山,你是一车茅柴火干部还是两车茅柴火干部?

  特殊的学生
  1953年8月,当了10个月老师的陈山去了内蒙古师范学院(今内蒙古师范大学)上学,成为该院首届蒙授生化班29名学生中的一个,作为一名调干生,陈山每月享有干部助学金32元。陈山开心极了,念书居然比上班的工资还高,他开始起早贪黑地学习:“国家每月给我这么多钱,就是要我好好学习的。”
  1954年,内蒙古师范学院从乌兰浩特搬迁至呼和浩特。这一年,陈山成为这个蒙授生化班里最特殊的学生。学校安排他给教他们的纪茹穆图先生做助教,他课前为先生准备挂图、帮先生把汉文教案翻译成蒙文讲义、课堂翻译等,助教最复杂的就属刻蜡板了:先把纪茹穆图的汉文讲义翻译成蒙文,再用铁笔刻在蜡纸上面,黏在油印机上,用滚轮沾上油墨,一压一滚把讲义一张张印出来。时间长了,陈山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凹进一个深深的印痕,又酸又麻,苦不堪言。
  凭借之前的教学经验和优秀的学习成绩,陈山已经成为内定的留校人选,专攻植物分类学,此时内蒙古师范学院十分缺乏蒙授植物分类学方面的人才,学校想依靠陈山把这一学科建设起来,因而给他的政策十分优厚:哪门课想听就听,不想听可以自己搞研究。陈山却认真学习了每一科课程,考试成绩也是科科优秀。
  毕业典礼上时任副院长冀丕扬宣布:“陈山等270名学生毕业!”这个小细节让陈山感觉到了学校对他的器重和肯定。陈山和另外5名学生留校任教,陈山开始在学院教授植物学。

  耿以礼的得意门生
  1957年,内蒙古师范学院将陈山送到南京大学进修,师从植物学大师、禾本科分类学奠基人耿以礼教授。这是陈山业务水平的一次大飞跃。1957年到1959年,他跟着耿以礼学习了种子植物学、禾本植物学、植物学拉丁文。用他的话说,“收获巨大,终身受益”。
  陈山的印象里,耿以礼教授始终是温和的,初次见面握着陈山的手笑着对他说:“我培养了许多学生,少数民族学生,你是第一个!”
  1957年,耿以礼成了“右派”。反“右派”斗争最严重的时候,耿以礼隔几天就要被批判一次,还让耿教授的学生揭露他的“右派”言行。陈山从来不发言,他有一个借口:“我是蒙古族,不会讲连贯的汉语,我的汉语水平刚会读植物分类学文章,不会写大字报。”
  陈山是耿以礼的得意门生,耿教授为陈山单独授课、给他的课程得满分、给他的毕业论文最高分……毕业前夕,应陈山请求,耿教授热情地把陈山叫到他家,花了两个下午的时间详细地给他讲述了“耿以礼系统”。耿以礼给陈山的毕业论文《庐山及南京郊区植物名汇》的评价是:“你要坚持下去的话,你可能成功。”耿教授的这句评语,成为陈山几十年如一日钻研植物分类学的不竭动力。

  负责沙漠植物的“户籍管理”
  1959年,陈山参加了中国科学院治沙队组织的对巴丹吉林沙漠的科学考察活动。这是中国人第一次系统地对沙漠进行综合科学考察,陈山主要负责巴丹吉林沙漠146种植物的“户籍管理”,即像调查户口一样详细地记录每一种植物的种类、分布、有用成分等相关信息。
  巴丹吉林沙漠堪称“沙漠珠穆朗玛峰”,且气候极为干旱,这给科考队带来重重困难。考察进行到一半时,科考队行进了两天都没有找到水源,20多名队员、60多峰骆驼已经30多个小时没吃没喝,一群人饥饿、干渴、劳累,却不敢停止,只能继续赶路,尽快找到水源。行至一处高地,向导站在最高处发现西南方向大约20华里处可以找到水源。队委决定派陈山和另外两位年轻人一起牵着骆驼去找水。
  陈山沿路寻找芦苇和芨芨草的踪影,这两种草都是水的指示性植物。有芦苇出现表示水层很浅,打1米深的井就能看到水;有芨芨草出现则表示水层很深,井打到2米以上才能出水。然而,走了一路这两种草却一直没有出现。所幸走过20多里后,一大群羊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朝着羊群的方向往前走,看到一片牧民聚居区,热情的牧民把他们让进蒙古包,给他们的水箱、水桶灌满水,又送上奶食、斟满热茶。这时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陈山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谢绝了牧民的好意,说:“队员们都还没喝到水,我怎么能先喝呢?”于是起身告辞,拖着水箱匆匆原路返回。回去后陈山蹲在地上,突然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原来,长时间不吃不喝使陈山的体力严重透支。大伙把陈山搀扶起来慢慢挪回帐篷休息,陈山吃了小半碗面片儿,才渐渐缓过劲儿来。幸运的是最终科考队没有一人受伤。

  油灯下熬出“陈山的草籽”
  1965年1月,陈山开始了在中国农业科学院草原研究所奋斗的21年历程。
  70年代初,草场被严重破坏,沙漠一点点吞没了绿洲。此时的陈山被下放到镶黄旗的红旗公社进行劳动改造。面对“光山秃岭乱石滩,老鼠一跑一溜烟”的情景,陈山痛心疾首,他萌生出一个愿望:在衰退的草原上再植生命的底色。
  陈山收集了几十种草籽,选育适合本地区生长的草种。初春的严寒压不住孕育出新生命带来的欢悦,陈山的草种选育出来了!这是陈山在劳动改造之余油灯下熬出来的成果。他收拾出200亩种小麦没收成的撂荒地,洒下草种。当地牧民议论纷纷:“只听说过种粮食的,哪有种草的?”“草是要除掉的东西,还有人种?”“有这点儿工夫,多种点庄稼多好?”……陈山无言以对,只能等到秋天,自见分晓。短暂的夏天结束了,200多亩人工草场一片碧绿,亩产干草达250公斤,而周围茫茫的草原,亩产干草不过25公斤左右。人们信服了,第二年春天,牧民们也选择了陈山的草籽种了下来。
  为了选择优良草种,陈山来到东乌珠穆沁旗宝格达山麓北坡,一大片一米多高的草丛让他眼前一亮,凭借禾本科分类学深厚的功底和植物学家特有的敏感,他意识到,这不仅是一种优良牧草,很可能是一种尚未被发现的草种。他带着标本回来,查阅了中国、苏联、蒙古等国的资料,没找到这种草的任何记载,陈山满怀惊喜。他把新种论文寄往代表我国植物分类学领域最高学术水平的《植物分类学报》,经专家审定,确证这是一种从未被人们发现的全新草种,而陈山也成为世界上发现这一草种的第一人。这种草被命名为“短芒鹅观草”,不久后,陈山因这一成果被农牧渔业部授予技术改进奖。

  “要命”的科考路
  70年代末,陈山率考察组担负起“我国温带、亚热带及热带典型地区牧草资源考察及资料编写”这一农业部重点项目,他们经过8年艰苦研究,共收集了3个气候带的草木植物标本1万多种,写出60万字的调查报告,填补了我国这一领域的空白。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远隔外界污染的天山山麓,是珍贵野生草种的“世外桃源”。此时陈山正带领着研究组背着沉重的标本夹在天山的云层中寻觅着。走惯了茫茫草原,研究人员对天山北麓的陡峭并不适应,深深的孤独感追随着他们,仿佛天地之大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踽踽独行。正值雨季,腰腿疼病又犯了的陈山没法独立淌过湍急的河流,同组的两个年轻人宁布、丁文江轮流背着他过河,汗水从他们额头上划过、滴入河里,这让陈山感动不已。此后,研究组向亚热带、热带地区挺进。
  横跨3个气候带、行走5000多公里,考察员们的艰苦可想而知。尽管穿过伊犁草原、走过云贵高原亚热带植物区,到达海南岛,但热带季风使这些北方的植物学家深感不适。与此同时,危险也等待着他们,在陈山他们来之前不久,已经有2名动物学家被毒蛇袭击、被大水吞没,为科学事业献出了宝贵生命。陈山手持木棒走在最前面“打草惊蛇”,同时还要防备比毒蛇还要凶猛的蚂蝗,蚂蝗的毒液严重破坏血小板,被咬之后流血不止。上天似乎格外垂青这些植物学家,他们的研究组安全圆满完成热带丛林考察,没有人遭遇不测,但每个人都又黑又瘦,对种种险情仍心有余悸。这一重点研究项目共耗费了陈山等人15年的时间!
  陈山的辛苦付出得到了回报:《种子植物图鉴》获得全国科学大会奖,自治区科技成果二等奖;《内蒙古植物志》获得国家教委科技进步二等奖,自治区科技进步一等奖;《全国重点牧区草场资源调查技术方法研究》获得中国农业科学院科技进步二等奖……

  创立“蒙古民族植物学”
  陈山是世界上最早从事民族植物学学术研究的蒙古族人,他创立了“蒙古民族植物学”这一分支学科,因而,内蒙古师范大学生命科学与技术学院院长哈斯巴根专门发表论文《陈山:世界上第一位蒙古民族植物学家》,称他为“世界上第一位蒙古民族植物学家”。
  1992年5月,陈山在剑桥大学作了题为“植物命名与蒙古文化”的学术报告,这个报告统计、考证和分析了全世界的植物学名中所使用的蒙古语词汇。据陈山研究,在世界植物命名中,以蒙古文拉丁化命名的植物种类共有300种,其中种加词用“蒙古”一词的有65种,如蒙古早熟禾、蒙古针茅、蒙古短舌菊等;用蒙古旧部族名做种加词的植物有26种,如科尔沁杨、乌拉特绣线菊、准噶尔落芒草等;用高原地区的山名河名做种加词的有65种,如兴安柳、赛汗罂粟、阿拉善苜蓿等。这种名称上的民族属性,正是一种特殊的文化体现和传播渠道。当一代代的科学家手执一棵棵禾草,口中喃喃有词:“这些草来自内蒙古草原,是那个民族的骏马最害怕的植物——醉马草;这是那个游牧民族煮肉时当做调料的蒙古韭菜……”,这个民族的文化和形象也随之传播出去。
  1994年5月陈山发表了《中国草地饲用植物资源》一书,他给出了我国6000多种饲用植物的详细说明,是迄今为止最全的饲用植物“户口簿”,这本书翻出了我国饲用植物的全部“老底”,揭开了我国饲用植物的面纱,同时,也使陈山到达了他专业生涯的第一个高峰,让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专业研究方向。
  1996年,陈山发表论文《蒙古文化与自然保护》,首次提出“蒙古民族植物学”这一学科名称,他列举了丰富多样的实例来论述蒙古族认识和利用植物的传统知识和经验,论证了“蒙古民族植物学”是蒙古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经过6年孜孜不倦的研究,终于在2002年,陈山发表专文正式创立“蒙古民族植物学”,将之定义为“研究蒙古民族植物之间相互作用的一门科学”,并且指出这一学科的主要研究内容,包括蒙古民族植物蒙古原名文化、食用植物传统知识、药用植物传统知识、植物与生态环境传统文化等10个方面。从此,世界民族植物学史上诞生了一门蒙古民族植物学分支学科。

  小传
  陈山 蒙古族,1935年7月5日出生于内蒙古兴安盟科右前旗。1952年在巴彦呼舒第一中学教授植物课。1953年进入内蒙古师范学院蒙授生化班学习,1955年毕业后留校任教。1957年在南京大学生物学系进修,师从“中国植物学第一人”耿以礼。1959年参加中国科学院治沙队对巴丹吉林沙漠进行野外科学考察工作,负责巴丹吉林沙漠146种植物的“户籍管理”。1965年开始为中国农业科学院服务,先后担任草原研究所副所长、兰州畜牧研究所党委书记兼所长。1989年回到内蒙古师范大学担任副校长。他先后编写了《种子植物图鉴》(蒙古文版)、《内蒙古植物志》、《蒙古高原民族植物学研究》等著作,创立了“蒙古民族植物学”这一民族植物学分支学科。
延伸阅读

  47岁开始学英语
  陈山走进内蒙古师范大学外语系的大二课堂学英语时已经47岁了,当时陈山的大女儿已经在读大三,陈山笑称,自己成了女儿的“学弟”。
  听力和发音是陈山学英语最大的障碍。陈山买来一本《英语900句》天天读,为了提高听力水平,陈山先把每天要学的15个句子背下来,再听磁带,陈山总是先于磁带把句子背出来,老伴儿听见了,打趣地说:“是你教磁带呢,还是磁带教你?”直到现在,已经78岁的陈山还时常拿出当时精读课的教材English This Way(《英语这条路》)和《英语900句》来读一读,一读就兴奋。
  陈山每次出国访问都能给同伴当翻译。一次去英国,陈山护照上的过期期限是6月,由于当时还是手写体,英国海关的工作人员把6认成了5,拦下陈山拒绝让他通过,陈山用英语和工作人员解释了半天,终于放行。同行的年纪大的教授听得一头雾水,直夸陈山英语水平高。

  找不到家
  陈山好几次结束野外考察后回家,而自己家早就搬走了,自己找不到家了。
  1966年2月,陈山作为中国畜牧学会代表团成员去澳大利亚考察,等陈山5月份回国,才知道自己家已随着中国农业科学院草原研究所从呼和浩特市搬迁至锡林浩特巴音锡勒牧场。于是陈山先来到自治区畜牧所(在呼和浩特),问清楚草原研究所的新址,又去了草原研究所找到熟识的同事带领他认识了自己的家门。
  还有一次是陈山被送到镶黄旗红旗公社劳动改造,孩子们寄养在乡下的奶奶家,到了上学的年龄,陈山准备把孩子接回来上学,一个星期以后,陈山带着孩子们回到锡林浩特,他不知道草原研究所已搬至锡林浩特市,就买了去巴音锡勒牧场的汽车票,准备在锡盟畜牧所下属的招待所住下,第二天回家。在招待所遇见一位同事惊讶地问陈山:“你怎么不回家,跑这儿住店来了?”陈山听得云里雾里,问同事:“我家不是在巴音锡勒牧场么?”同事哈哈大笑说:“你家早搬了”,然后领着陈山找到他搬的家。

  为蒙古国培养第一位禾本科博士
  陈山经常将自己比作寻找宝藏的人,他的学生就是一座最大的宝藏库。他觉得学生的成功是老师最大的收获。
  2001年,陈山当选为蒙古人民共和国自然科学院外籍院士。当时,陈山指导蒙古国立农业大学学生阿力昆苏荣的博士毕业论文《蒙古高原早熟禾属植物分类研究》的写作,他经常教导他的学生要跟植物说话,所以他要求阿力昆苏荣经常去野外进行实地考察,准确弄清楚每一种植物的学名。
  答辩的时候,阿力昆苏荣的论文得到了95分的高分,俄罗斯著名禾本科植物学家茨别列夫给出评价:“种的鉴定毋庸置疑。”轮到指导老师陈山发言了,陈山说:“蒙古国的禾本科专家,从阿力昆苏荣开始!”

  不做“墙根儿教授”
  “回忆起来,我没有虚度光阴,这我感到满足和踏实。”陈山退休后依然焚膏继晷、著书立说,忙碌于科学研究。从1998年开始,他担任《蒙古学百科全书》副总编兼译文审稿领导小组组长,编纂任务非常繁重,每天上午从8点到12点,下午3点到6点,陈山准时扎进书房里审稿、翻译。
  当时已经63岁的陈山,又拿起《逻辑学词典》、《世界征服者史》、《宗教词典》、《外国哲学社会科学人名录》等厚厚的典籍从头开始学习。“一些退休的老同事跟我说,现在他们不是蹲在墙根儿底下晒晒太阳,就是溜溜狗,闲得发慌,他们自称是‘墙根儿教授’。我不会做‘墙根儿教授’,我有我的生活目标,我现在的目标就是要编好《蒙古学百科全书》,我要学习了才能和人家讨论,才能组织和带领大家解决编纂工作中遇到的困难。”陈山说。
  陈山还想再研究蒙古民族的宗教植物文化、蒙古高原特有植物与蒙古民族的关系等等这些课题;还想出一本文集,把他所有的科学思想都搜罗进来,不让它们流散,然后自己作序,把最真实的陈山交给社会。(记者 院秀琴 实习生 赵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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